事實證明，她還真跑了</p>

高和暢覺得自己好像作了一場奇怪的夢，那些親切，那些一見如故，那些姊姊妹妹，原來都是假的，只有銀子是真的</p>

她心痛那些銀子，也心痛自己的信任</p>

對馮雪兒來說，自己的信任一文不值</p>

“那管家說，馮雪兒手上確實有三間鋪子，她重覆賣給好幾個人，又打著合作的幌子騙財，總共搜刮了六千多兩，前幾日晚上跑了馮雪兒姓馮，大行臺尚書令姓蘇，兩人可沒關系，讓我自己報官，他們蘇家不給馮家賠錢”</p>

高和暢過度震撼，想找個人說說，但她在這京城沒朋友，想來想去就是褚嘉言——褚嘉言也說過，她有需要隨時可以來找他，他大概申時就會回褚家</p>

既然他這麽說過，高和暢也不客氣了，直接上了褚家</p>

褚家商戶有個好處，不會拒絕別人，只要上門都能進來喝杯茶，她只不過經過兩關問話就被請花廳</p>

也許是她一臉頹敗太明顯，他一看就問自己怎麽了</p>

高和暢一肚子氣，看到他完全忍不住，嘩啦拉的就說了起來，“也是我自己傻，你都勸過我了，我還不聽”</p>

“馮雪兒這樣大膽？”</p>

“是啊，聽說蘇夫人最近也很頭大，我雖然無權無勢，但馮雪兒也騙了一些官家小姐，那些門戶總不可能善了，蘇老夫人把蘇夫人罵了個狗血淋頭，我就奇怪，她之前說想嫁給蘇少爺的，怎麽會突然轉頭坑了蘇家”</p>

“銀子可比高小姐所想的迷人多了”</p>

高和暢十分氣餒，“我還以為我交到朋友了，我是真的把她當朋友的，每次接到她的信我都很開心……”</p>

褚嘉言溫聲安慰，“這不怪高小姐，是騙子的錯，可不是受害者不好，信任人也不能說不對，這件事情從頭到尾該責怪的都是馮雪兒，不是高小姐”</p>

“我在想是不是自己太貪心，老天爺給教訓了”</p>

“做生意算什麽貪心，開間包子鋪都要被懲罰，那我早就五雷轟頂”</p>

高和暢噗哧一笑，但也只是笑了一下，想想那六百兩銀子又笑不出來，朋友也沒了，銀子也沒了，人財兩失</p>

褚嘉言好聲勸道：“高小姐有才能，再賺錢不難，不用可惜那六百兩銀子，切莫因為這個打擊就不相信人，這樣損失的會是高小姐”</p>

“我明白……”</p>

“下次遇到談得來的人，多留心一點就好，不要完全拒絕人於千裏外，高小姐既然獨居在客棧，那就需要多跟人來往”</p>

高和暢心想，你真好那個面攤大娘一直笑她傻，她也覺得自己傻，可是褚嘉言說，不是她做得不好，是騙子不對</p>

“表哥”一個甜膩的聲音從內廊傳來，“我跟母親來探望姨祖母，姨祖母說我今天好看，讓我過來給表哥見見”</p>

高和暢就看到一個十五六歲左右的俏麗少女走出來，衣飾華貴，膚白貌美，臉上漾著討好的笑</p>

表哥？那這就是表妹了，只是不知道是全太君那邊的表妹，還是褚太太那邊的表妹，話說回來，古代一旦長子嫡孫有出息，祖母跟母親總會想把娘家侄女往這長子嫡孫的房中塞，這表妹莫非也是……</p>

高和暢開始覺得馮雪兒的打擊好像還好，現在看到活生生的表妹出現這才叫震撼，對哎，雖然褚嘉言房中無人，可是不代表沒人對他示好啊，這表妹的聲音這樣撒嬌，因為好看特別來給表哥看，這不就代表對他有意思？</p>

自己還在想著兩人配不配，會不會太快的問題，完全忽略了褚嘉言行情很好這件事</p>

心裏發酸，但她告訴自己，高和暢，你可沒那資格吃醋</p>

褚嘉言知道祖母一直想把符梅兒嫁給自己當正妻，但梅兒心性不好，從小善妒又心狠手辣，吃過她虧的表姊妹不知道有多少，他若讓梅兒成為自己院子的主母，那保證沒有一個庶子女能長大成人</p>

他也想安慰全太君，但不能拿自己的一輩子去換</p>

褚嘉言雖然不喜符梅兒，但身為一個生意人，體面還是要的，於是給她們兩人互相介紹，“高小姐，這是我的表妹符梅兒，梅兒，這是我們百善織坊的合作對象，高和暢小姐”</p>

符梅兒雖然小肚雞腸，但腦子卻轉得快，“莫不是惠風系列那位高小姐？”</p>

看到一個深宅閨女也知道自己，高和暢有點暗喜，“是”</p>

符梅兒笑意盎然，“那不就是一個下人而已，配得上坐我們褚家的花廳？高小姐這是上門求些什麽？都快吃晚飯了還到別人家，有沒有禮貌？”</p>

高和暢並不錯愕，她前生面對無數金主爸爸，金主爸爸十個有九個看不起人，十個有十個不講理，她可是穿越人，才不怕一個十五歲的小妞</p>

於是不理會符梅兒的挑釁，她跟褚嘉言說起秋日服裝秀的事情，“我想就辦在日落時分，夕陽西下，更有加成效果”</p>

褚嘉言見高和暢沒有因為符梅兒的無禮而不快，倒是不好意思了，“我回頭會好好說表妹，高小姐不要放在心上”</p>

“放心，我是做生意的人，哪能脾氣這麽大”</p>

符梅兒見兩人似乎沒把自己當回事，更生氣了，“表哥，我聽說院子的菊花開了，你陪我去看看”</p>

“來人”</p>

隨著褚嘉言話語落下，一直在旁邊伺候的管事娘子連忙上來，“是，大爺”</p>

“帶表小姐去看菊花”</p>

“是”</p>

符梅兒當場變臉，“我不要，我偏要表哥陪我去”</p>

“沒看到我有朋友在嗎？”</p>

“這算什麽朋友，下人而已，打發出去就好，表哥如果不陪我，我就去跟姨祖母說，你對我愛理不理”符梅兒說著說著，眼眶就紅了，“我也知道符家沒落，表哥因為我家窮而看不起我，可是我也是你的表妹，將來的妻子，怎好如此冷落我”</p>

高和暢內心一緊，褚嘉言說親了？不會吧，他前幾天還跟她推銷自己，怎麽會短短幾日就定了親？</p>

而且不是她心眼小，這符梅兒仿佛只會吵鬧，眼光狹隘又看不起人，實在不是當商戶主母的料</p>

就見褚嘉言正色道：“符梅兒，不要信口開河，我什麽時候跟你訂親了？”</p>

“姨祖母說我可以嫁給你，會幫我想辦法，姨祖母是長輩，表哥難道不聽姨祖母的話，要做那不孝之人？”</p>

“我姓褚，你姓符，我褚家的事情輪不到你管，你也別怪我沒給臉面，你每說成親一事，我就反駁一次，我絕對不會娶你過門”</p>

符梅兒哭鬧起來，“表哥不娶我，我要嫁誰，我唯一的願望就是成為表哥的妻子，給表哥相夫教子，現在表哥反悔，我不依，我要姨祖母給我討公道”</p>

“我從未答應，哪來反悔之說”</p>

“姨祖母答應的，是姨祖母親口說我是她的孫媳婦人選！”</p>

“符梅兒，我今日有客在，本來不該說自家事情，不過你這樣糾纏不休，也別怪我不給臉面，我寧願獨身一輩子也不會娶你為妻，你再造謠說我毀婚，我們褚家跟符家就連親戚也別做了”</p>

符梅兒怔住，符家現在是靠褚家每個月給三十兩銀子勉強支撐，這也是她一直想嫁入褚家的原因，三十兩雖然能支撐一個門戶，但實在太少了，她還得常常跟祖母、母親過來褚家討東西，她想當主母，想有數不盡的銀子，加上表哥俊俏有為，嫁給他最好不過</p>

現在表哥卻說連親戚都不當了，那是連三十兩都不給了嗎？怎麽可以，想到這個她覺得頭痛萬分，又哭了起來，“我不管，姨祖母親口說的，表哥不能不孝”</p>

褚嘉言鐵青著臉，“宋娘子，帶表小姐去洗個臉，然後送她去太君那邊”</p>

符梅兒大嚷，“我不要，表哥一定要跟我說清楚，我哪裏不好，我改就是了，總之不是表哥我不嫁”</p>

“你不嫁也不關我的事情，宋娘子，帶她下去”</p>

符梅兒還在撒潑，奈何敵不住宋娘子力氣大，硬是被拉下去了，還能聽到內廊傳出來的“表哥怎能這樣對我”、“我一定要跟姨祖母說”等聲音</p>

高和暢目瞪口呆，還以為古代人很含蓄，沒想到可以這樣發瘋，因為我要嫁，所以你一定要娶</p>

這褚嘉言也辛苦了，這可算不上艷福啊，多來幾個這種低能表妹，褚嘉言恐怕都要作惡夢了</p>

褚嘉言道：“讓高小姐見笑了”</p>

高和暢連忙回話，“別這麽說，是我來得唐突，只想著自己今日吃虧想找人說說，沒想到褚家另有客人”</p>

“是我姨祖母那邊的親戚，姨祖母夫家家道中落，表妹從小被灌輸要嫁給我的觀念，所以才會這樣執著”</p>

高和暢想，那也是因為褚嘉言行情好，古代女子的一生志向幾乎都只是嫁個好丈夫</p>

褚嘉言有事業，有品貌，也難怪那難纏表妹不願放手，話說回來，對他這樣的人而言，刁蠻撒潑只會讓他更加厭惡吧，口口聲聲姨祖母說姨祖母說，她好想吐槽那表妹，褚嘉言願意娶你早娶了，不會等到二十一歲還是單身</p>

雖然是這樣，但在褚家人心中，這符梅兒一定還是高自己一截，誰讓她是葉家惡名昭彰，不能容人的下堂妻</p>

想到遭原主打死的綠水，又是一陣內疚，真不知道該怎麽補償她的家人才好被馮雪兒騙的那六百兩好像不算什麽了，綠水家可是失去了一個女兒</p>

褚嘉言察言觀色，感覺到她情緒低落，溫言問道：“怎麽了？”</p>

“就是突然想起自己以前對不起的人，我是對過去的錯誤無法彌補了，可還是想做點什麽才好”</p>

“高小姐可是真心悔改？”</p>

“當然”</p>

“內心有愧？”</p>

“我悔不當初”</p>

“那便已經夠了”</p>

高和暢覺得自己聽錯，怎麽會這樣就夠了，“我不太明白”</p>

“能彌補的錯都不算什麽大事，內心有過不去的坎，代表高小姐已經在承受惡果，這樣已經是佛說的向善，當然不是說高小姐什麽都不用做，相對的要更加行善，讓善果得以回向給自己對不起的人，而不只是懺悔，懺悔是沒有意義的，行善才有意義”</p>

高和暢覺得打開新世界，行善，然後回向給綠水，讓她投胎到好人家嗎？“這我倒是可以”</p>

褚嘉言溫言說：“附近幾間佛寺都有供善粥，城中的黃進士、崔進士也在免費教授貧童讀書，高小姐不妨供一些善品，神佛不好臆測，但做好事總不會有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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